❦風吹花落❦

《我說了一句 · 話》

 

*11月2日零生日快樂～

*吸血鬼零Ｘ狼人晃牙

*還有第四篇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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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說了一句話。

 

  對小狗說了……只和家人說過的話。

 

  才短短不到一個禮拜的時間，我就把他當家人對待了嗎？

 

  或許是因為他像一個人吧？

 

  一個已經、死了好久好久的人。而我正是在等他的轉世，如今等到了……也說不定。

 

  *

 

  或許過了一千年、又或許只過去一百年，正確的日子我已經不記得了，從前的魔王大人喜愛四處雲遊，常常飛到各處探訪民情、遊覽勝地，也結識了許多好友。

 

  『本大爺看上的人絕不會讓他死。』年輕氣盛的魔王一邊說著，一邊對身為凡人的人偶師施下魔法，保他不老、不死、無傷也無痛。

 

  人偶師有獨到的美感意識以及超越凡人的心靈，說是人間的帝王也不為過，可是人偶師一心追求著美，無意願做那麼麻煩的事。

 

  『本大爺看上的人絕不會讓他死。』年輕氣盛的魔王一邊說著，為自己認可的好友施下魔法，獲得永生的人偶師高興地說不出話；追求愛和驚喜的魔術師誇張笑著抱上了他；被寄予厚望的可愛占卜師甜甜地喊他哥哥；不喜歡離開水的人魚為他們待在了陸地上。

 

  ——你看，沒有人不願意。

 

  除了那個和尚。

 

  『小子，真的不願意？』已經來了一個禮拜的魔王靠在寺院邊，問著在裡面靜心打坐的和尚，連視線都沒移一下。

 

  『信佛者，得永生。』潛心修行的和尚敲著木魚，頭也不抬。

 

  魔王「嗤」了一聲，心裡開始不耐煩和尚了。

 

  和尚總是拿那句話來搪塞他，而他卻捨不得就這樣走了，只能每天每天，都等在這裡，等他回心轉意。

 

  ——如果走了的話，就再也看不到了。

 

  和尚也是凡人，是凡人就會有生老病死，死了的話就沒有了、看不到了，要是不在走前施下魔法，那麼等他再回顧這裡時，這裡會成為廢墟也說不定，到時候想找的人也早已消亡。

 

  『這裡才不會變成廢墟。』和尚的木魚聲持續「咚咚咚」地傳出院外，他自言自語般說道：『我的兒子、孫子，以及所有蓮巳家的後人都不會讓這裡成為廢墟。』

 

  『朔間前輩你快走吧，該有人來找我喊作法除妖了。』

 

  魔王「嗤」了一聲，心裡最後一點的留念也沒了。

 

  正當他想離開的時候，寺院隔壁的年輕人來了，大叫著讓「混蛋和尚」出來。

 

  魔王想和尚的確挺混蛋的，所以就繼續站在院外，看著年輕人興致勃勃地同和尚說話。

 

  『我爸爸說讓我來找你驅魔，魔王在哪裡？！』年輕人衝到和尚面前，還左右看了看，似乎正在找那個所謂的「魔王」。

 

  魔王心裡奇怪了下，這一回更認真地打量起剛剛闖進寺院的少年，那灰白的頭髮亂糟糟地，金黃色的雙眼卻炯炯有神，臉上大大的笑容和嘴裡所說「驅魔」成反比，感覺他一點都不怕。

 

  『大神。』和尚嘆了口氣，終於肯停下敲擊木魚的動作，看向這個很會鬧騰的後輩，『你父親怕妖邪作祟來尋求幫助無可厚非，不過驅魔的話還是請教會來吧，我們這裡是寺院。』

 

  呿，寺院的「作法除妖」和驅魔不是大同小異嗎？你這樣說那孩子肯定不聽話乖乖回去。不過你這是在包庇魔王，不怕魔王露餡然後被連累？

 

  『隨便隨便！我是聽說有魔王才來的！』叫做「大神」的孩子擺了擺手，然後興奮地看左看右，只差沒抓住和尚的肩頭劇烈搖晃逼供了，『混蛋和尚，魔王在哪裡？我一直很想見他！』

 

  和尚再次嘆了口氣，還沒想好要怎麼把鄰居家的孩子趕回去時，旁邊就有一道聲音插入，說得一派輕鬆、毫無負擔：『喔呀？你一直很想見本大爺嗎？真是個奇怪的孩子～』

 

  在一旁聽著的和尚簡直想尖叫，胃一陣一陣地痛，看到現出身形的魔王後直想拿木魚狠狠丟過去敲醒他，接著在看到大神亮晶晶發出光芒的雙眼後，腦袋裡面那條名為理智的東西被一刀切斷，和尚突然快速站起來，丟下『你好自為之，我先走了你們聊』，就進房間了。

 

  那個「你」是誰魔王當然知道，他對面前年輕帥氣的小伙子笑了一下，伸出手，『本大爺是朔間零，吸血鬼魔王。』

 

  雲遊四海的魔王遇見了還不滿二十歲的年輕人，從年輕人的眼神裡他雖然看不到類似「恐懼」的情緒，但是「憧憬、嚮往和崇拜」他卻看得多了，沒一會就覺得有點無趣。

 

  年輕人絮絮叨叨問了魔王許多問題，魔王也很認真回應他。

 

  這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

 

  魔王在這個小鎮停留了幾個月，期間不是在寺院就是在睡覺，而每次都能看到有一個年輕小伙子跟在他屁股後面。

 

  其實他覺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孩子的眼神很無趣所以打算不久後永遠離開這裡的，但是他第二次見那孩子，從他的眼中發現了新的、不一樣的情緒。

 

  ——躍躍欲試的挑戰，還有與之相反的依賴。

 

   真是神奇的孩子，一邊說著想打敗魔王，一邊卻又對魔王付出那麼多的真心，怎麼可以有人能懷著兩種相反的情緒活著呢？

 

  至少魔王活到現在是沒見過的，所以魔王決定留下來栽培他，把他變得強大。

 

  ***

 

  ‘前輩……朔間前輩……’

 

  誰啊？這麼叫我的人……不過是怎麼了，聲音有些不對勁呢、哈啊……

 

  ‘……醒醒、醒醒……拜託……’

 

  管你什麼事，我都還沒睡夠，別來煩我……做什麼擅自打開我的棺材，陽光都跑進來了！

 

  「朔間前輩快起來！沒時間了快走！」

 

  還未適應光線的紅瞳眨了眨、眼前一片模糊依稀看得到有人背對山洞口逆著光的身影，灰白色的髮稍被染得金黃、昏暗陰影裡最閃亮的金色雙眸盛滿了焦慮，一看我睜開眼便不自覺鬆了一口氣，但沒過多久那雙英氣的眉便再次皺成一團。

 

  「朔間前輩你終於醒了！快走吧！他們已經到山腰了！」從未如此焦急的小子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就想用蠻力把我拉起，見拉不動我後又轉回頭，臉上神情越發焦躁不安，「他們是來抓你的！求求你了！不要待在這裡、回你的城堡吧！」

 

  「……」剛睡醒還十分渾噩的腦袋逐漸運轉起來，遠處也真的能聽得到大動靜、像是一大群人氣急敗壞地衝上山，雜亂的腳步聲混著人群激憤的嘈雜，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座山上，充滿了顏色詭異的霧氣。

 

  不經意看是不會注意到的，但只要凝視久了，就會從一團透明裡看出一粒粒的細小分子在空氣中互相碰撞，撞擊在一起時會帶起細小的綠色光芒，不過那些分子實在太小了，所以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感知到。

 

  有些粗魯地把小子抓到身前單手按著他的口鼻，在他欲掙脫時不容置疑地加大力道，「小子，你什麼時候來的？」

 

  滿臉莫名其妙的小鬼瞪大蜂蜜色的雙眼看著我，失去自由的雙手在背後不斷扭動，樣子就像在說『你都把我嘴捂起來了我怎麼回答？給本大爺放開啊！』

 

  「就這樣不要動，空氣有問題。」

 

  果然這麼說他就老實不動了。

 

  不用靜下心來就可以聽到，山下已經亂成一團，有很多雜亂的腳步聲向山上進發，偶爾還能聽到一兩句「去邪除魔」、「燒死吸血鬼」的高亢喊聲，可以想見底下的人人手一隻火把、十字架，可能還再加上幾十隻的鈀子、獵槍。

 

  而空氣裡的異樣分子是教會的手筆，神父和牧師帶領著暴民，邊唸誦聖經、邊灑下可以「對抗吸血鬼」的魔藥。

 

  呵，魔藥，只對普通人起效而已吧？

 

  安靜下來的小子開始不正常了，他手腳發冷、臉卻出奇地白，抵在他唇上的手掌也感覺到他不尋常的顫抖，身為人類的身體已然軟倒。

 

  「……待著，別出來。」毫不費勁地將人抱起，小心翼翼地放進棺材中，我深深看他一眼，難得見他毫無生氣的模樣，瞳孔亂顫的一雙眼睛不安地瞪著我。

 

  整天喊著『本大爺是一匹孤狼』的小子如今沒法活蹦亂跳的可憐樣子，讓我心裡有些不適。

 

  「你、你去哪……？」早已無力的手臂艱難地抬起才抓著我一塊衣角，那麼虛弱的他可少見，臉色蒼白讓他看起來顯得病態。

 

  原來這是一個普通人。會傷、會病甚至會死的普通人。

 

  瞥了他一眼，我頭也不回地走出山洞，「做個了結，用不著害怕，本大爺會回來的。」

 

  ****

 

  魔王面對一群激動的暴民，表情絲毫不動搖，仍是一副游刃有餘、痺睨眾生的模樣。

 

  他什麼都沒說，也不動手，就是站在山洞口靜靜地看著人群。

 

  光是矗立著就有種令人心生畏懼的氣場、像是有一座山擋在人們面前，眾人的心皆是一堵，面上的怯態浮現，但還是死撐著與這座大山對抗。還是一座奇高、奇險、奇邪的山。

 

  外表像天使，有著一頭金色短髮、臉容精緻的神父對他微笑，普通人身上一抓一大把的恐懼在神父身上根本感覺不到，他反而有點興奮的樣子。

 

  害怕魔王的人很多、不怕魔王的人也蠻多的，但沒有人能像這個神父一樣讓魔王覺得不太舒服。神父隱藏太多事情了，魔王看不透他。

 

  朔間先生，久仰。神父左手拿著聖經，右手握拳放在左胸上朝魔王施了個禮。

 

  有何貴幹？魔王蹙眉。

 

  『您的存在威脅到人類了。』神父瞇著眼笑。在他身後的人們舉起手中的武器，眼神充滿戒備。

 

  魔王也眯起了眼，顯得危險又邪魅，『你待如何？』

 

  神父笑著，笑出一聲溫雅的 ‘呵’ 。人們手裡的武器被抓得更牢，有的人架上獵槍瞄準站在最前方的魔王。

 

  誰都沒動作，也沒誰先開口。

 

  『等一下！那是我兒子先別開槍！！晃牙！』人群中一個人突然衝出來大喊著。

 

  連處在槍口最中心都沒皺一下眉頭的魔王一愣，扭過頭看到虛弱地攙扶山壁才走得出來的年輕人，瞪大眼睛脫口就說：『你回去，不要過來……』

 

  ‘砰’ 一聲槍響，眾人的心都吊到最高。

 

  『做什麼！！那是我兒子啊啊啊！！！！！』中年人尖聲叫著，控制不住朝前跑去。

 

  魔王仍舊瞪大眼睛，只是卻跌坐到地上——剛才還虛弱地走不快的年輕人像瘋了一樣，使盡了全身上下最後一點力氣瞬間撲到了魔王身上！

 

  血，流得滿地都是。

 

  晃、你在……做什麼？魔王沒注意到自己的聲音帶上了些顫抖。

 

  『噗……』伏在魔王身上的年輕人吐出幾口血，開口時只剩氣音：『囉唆……朔間、前輩，別、別死……』

 

  『我不會死、我不會死、我不會死……』可是你卻要死了。

 

  『哈，我當然、當然知道……』年輕人已經閉上眼睛，呢喃出聲，『老爹……你吵死了……』

 

  中年人當場暈了過去。

 

  魔王還什麼都沒為他做。

 

  復活的法術也對他無效，因為魔王還沒有和年輕人共享密術。條件是要對他說一句話。

 

  可是年輕人聽不到了。

 

  願主保佑，安息。神父露出了悲憫的神情，他就像一個真正的天使那樣，聖潔、純白。

 

  一聲聲槍響連成一道刺耳的噪音，所有人都開了槍，拼命把子彈用盡。

 

  魔王終於抬起了頭，抱著年輕人尚未失溫的身體，紅寶石般的眼睛暗沉地就像能凝出血來。

 

  人群間穿梭著一個影子，他速度極快、身形鬼魅，在遠處看著會覺得在人群中移動的他非常美麗。

 

  ——可卻致命。

 

  當最後一個人倒下，魔王才停下他的腳步。

 

  他面無表情，眼淚卻不停流淌，弄濕了他俊美非凡的臉龐，卻襯得他那雙血色眼瞳越發混濁。

 

  魔王很美麗，這樣靜靜地站著就像人偶一樣完美無瑕，臉上的淚卻顯得他好孤獨。

 

  他發誓再也不吸血了。

 

  *****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會找你，我會去找你。’

 

  ‘你曉得嗎？我喜歡你。’

 

  ……

 

  「不會丟下你的，我永遠都在。」

 

  很多想對他說的，濃縮成一句最精簡的話語，等到與他再次相遇時，我能對他說出口。

 

  還有，這次一定會說「我愛你」。

 

此篇〈完〉